【特拉洛克x咕哒♂】祈（前篇）-鸮。

断断续续写了很久，还没有完成，把写好了的部分作为前篇发上来吧。

一

微笑

或

哭泣的

某个

陌生的

我自己

二

林子里的村庄上一次有外边的客人还要追溯到十八年以前，或者说，你出生以前。母亲说，等你做了大祭司，你要学会熟悉陌生的感觉。你说好。然后你披上大祭司的袍子，闻到时光在丝线里朽烂的味道。

父亲说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庙里供奉的神叫作特拉洛克。你说这应该是阿兹特克的雨神，但你不知道她在你们的村庄信仰里到底司掌什么，或者说这也不重要。你抬起头看神龛里铜像的脸，你想如果她活过来一定很美。最后，你虔诚地或者只是教条地跪下，刺破右臂，把血洒进燃烧的火盆里。

父亲说，如果足够虔诚，这时候应该能听见特拉洛克神在对你说话。

我会很高兴的，你想。

三

梦是红色的。雨水是红色的。红色的雨水在红色的墙面上碎裂成深浅不同的红色，流进红色的泥土里。

雨神，你想。

梦里的暴雨停了，你的身上没有沾湿。你知道你是在做梦，因为你看见那个小神龛里的铜像变得变得有血有肉出现在你的面前。她在沉睡，你能听见她在呼吸，她比你面对铜像所能想象出的还要美丽。特拉洛克。

——太近了。你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上凝结的泪珠。或者是雨水，因为是红色的。你不明白。神不会有情感，你想。但如果她现在睁眼看你，你会很高兴。特拉洛克，你说，特拉洛克神。

右臂上的伤口感受不到疼痛。这是梦，你想，不会痛的。但你能感受到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跳动，和你的心脏的节律相同。所以，在你把血液滴入火盆的时候，特拉洛克神能感受到你心脏的搏动吗？

——她睁开眼了。你觉得她在哭，但是她又在微笑。她也许在呼唤你的名字。她深爱的，她的大祭司。也许你还是不明白，你想。

你醒过来的时候，天还没有亮。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晚一些，因为外面下着大雨。你站起来，披上大祭司的袍子，从木盒子里拿出血祭用的刀。村庄里的人已经很少了，但是你不能忘记祭祀。同一块伤口被刺破太多次之后愈合的速度会变慢，但你会习惯一瞬间的刺痛，因为血被焚烧的时候没有味道，和神庙外的雨没有区别。特拉洛克。

你不知道你在快乐还是痛苦。但你应当为此感到荣幸。她深爱的、她的大祭司。伤口并不深，你总是觉得自己切割的时候很有技巧，因为不细看的话更像一条红色的曲折的跳动的线——心电图吗，你想。他们说，祭司的心应当为他的神而跳动。

你不明白。

四

神大概不会记住某一个小小的人类。你没法确定特拉洛克是否真的在乎你的一点点供奉和一点点鲜血。你总觉得你不断地梦到她，但醒来后就会忘记她对你说了什么，或者她根本什么也没说。

伤口有种愉快而不愉快的痛感。你在镜子里端详它，感觉它虬曲的形状现在更像一条蛇，轻轻触碰周围的皮肤，血就会渗出来。你并不对此感到意外，所以轻松地吹散了镜面上的一块水雾。蜂鸟被蛇吞噬时，发出最后一声鸣叫，然后变成血、肉和闪烁宝石光泽的羽毛的碎片。

水雾又蒙在了镜子上。如果特拉洛克真的掌管世上所有的水和风暴，是不是这也意味着，她正从镜子的另一侧看着你？你不明白。水雾让你在镜子里的影像变得模糊扭曲，在橘黄色昏昧的灯光下扩散和散射。但是暴雨就要来了。

你鬼使神差地走出家门，撑着伞跑进神庙里，关上门，在神龛旁边坐下。收伞的时候你后悔了一阵。雨是特拉洛克的恩泽，所以，如果你被淋到湿透，大概就能证明，你也爱她。

铜像当然只会静默。

你快乐而且不快乐地闭上眼，听着风和雨敲打神庙墙壁的声音打算睡个午觉。

这一次出现在梦里的特拉洛克比以前每一天的每一次都更远。但你听见她在呼唤你的名字，声音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柔软一点。所以梦里开始下雨，很大很冷很密，一直把你浇到湿透。也许这是她的眼泪，虽然你没有理由证明她是否快乐或者伤感，或者只是用这种方式表明，她爱你。

五

神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，你的身上还是干干的。你只记得梦里有一场雨，好吧，那当然不会把你淋湿。你站起来，收好伞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神像摆正。那，数到三，神龛背后会不会飞出来一只蜂鸟？

不会。但你很在乎，不是吗？

所以，你应该再等五秒钟。也许特拉洛克也很在乎。

你听见有嗡鸣声。小小的、蓝色的、泛着虹彩光芒的蜂鸟开始绕着神像一圈一圈地飞行，你伸出手的时候，它就落在你的掌心，用喙轻轻触着你的无名指尖；他们说，无名指的神经牵引着心脏。七，八，九。你走到门边，推开门，蜂鸟轻轻振翅飞了出去，最后和灰蓝色的水汽融化到一起。光可以散射，所以，水雾的每一个水滴里，大概都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你。那，如果神也有心，特拉洛克的多少颗心里会有多少个你？你不明白。

毕竟，她是每一颗水滴，每一缕水汽，每一滴眼泪。

太阳出来以后，水汽慢慢散掉了。你从神庙里走出去，轻轻地关上门，啪嗒啪嗒地踩过每一个水坑，看到荡漾的波纹也被阳光映亮。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刺痛了，好像天气稍微湿润一点的时候都会这样。它好像已经没法愈合了，不过这件事并不比你看见蜂鸟的那一秒让你更开心。

你在期待神的垂怜吗？或者，神在期待什么呢？